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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梦】shadowgraph(六)

翌日,晴空万里,天空如同碧色的珠子,在棉絮般稀疏的云朵点衬下,有一种接近透明的澄澈。

倚情天倚靠在发往临镇列车的窗边,城郊田园向后漂移退却的优美风景无机制的映在冰冷眼底,滞留在表面,仿佛在刹那也凝为了顽固的冰霜,画面并未融进被某人身影所占据的心间。

他仍在想着奇梦人的事。

昨晚在跟奇梦人夜谈过后,伴着萦在鼻尖若有似无的奇异花香,倚情天很快便坠入了睡梦。

或许是将奇梦人的手牢牢抓在掌中确信那人不会趁夜离开,又或许是奇梦人身上的香氛带有安定心神的特性,倚情天这夜睡得比往常都要安稳。

然而早起时,倚情天却发现他与奇梦人临睡前十指交缠的手已然松了开来。好在即便如此,奇梦人也并未从他身边逃离,只是换个躺卧的姿势,不知何时翻过身,屈起一条手臂搭在倚情天胸口,将脑袋偎在了身边人的肩窝。

轻浅吐息如羽拂落,乌黑与奶金色的发丝混在一处铺在床上,像极了长久相处一室的恋人。

倚情天无法猜透奇梦人眼下究竟是没醒还是在装睡,但不论哪种情况,他似乎都不吃亏。

夏日清晨明媚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和地板上落下朦胧斑驳的影,连带奇梦人那张隐没在淡金发丝下半遮半掩的脸庞,都好似笼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光晕。

倚情天长久凝视着奇梦人的睡颜,几乎要忘记今天还约了君奉天见面的事。

不知不觉间连呼吸也压抑得微弱,倚情天犹疑着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奇梦人皙白的脸颊,感受到手指传来温和柔软的热度,这才不做声地呼出一口气,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在做什么意味不明的傻事,嘴角渗出了几不可查的微弱弧度。

——简直像蜃雾凝结的幻影,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消失无踪。

可即便能碰触,感知到那副躯体传来的生命热度又能怎样呢?这并不能证明什么,那时……自己不也同样碰触到了地冥躺在棺中的冰冷身躯。

弹性温热的肌肤与冷漠无生命力的触感交缠在指尖。奇梦人存在的鲜活艳丽与被白玫瑰簇拥,在死神阴冷羽翼下安静沉睡的地冥,两者找不到任何共通的相似。

奇异的是,倚情天却越发能够肯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或许你看到的并非只是表象,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欺骗视觉的简单魔术而已。”昨晚夜谈时奇梦人的话音又突兀自脑海深处浮现了上来。

“欺骗视觉的魔术……”凝神注视着窗外滑过复制粘贴似的成片绿荫,倚情天不由自主低声咕哝了一句。

奇梦,现在的你,于我而言也是一种欺骗的魔术吗?

 

咖啡馆的玻璃门被阳光晒得发烫,伴随倚情天推门的动作,头顶迎接客人的风铃同时传来了叮铃清脆的声响。

君奉天早已等在了这里,他坐在最里侧的角落,霜雪华发连带身上的衬衣都被日光染上了耀眼金黄,桌上古板方正的公文包竖立着,好似生就疏离隔绝的屏障横在那里,清晰划分出了他与咖啡馆中就坐的其他客人间的界限。

看到倚情天进来,他起身冲对方微微颔首,算作礼貌的招呼。

“说实话,我不想见到你。”拖出椅子坐在君奉天对面,倚情天唤来侍者随口要了杯美式,一面叠好风衣外套放在身旁的椅子上,一面毫不留情的这样说着,“如电话里所说,我只想弄清楚有关奇梦的事情。”

“我明白。”在云海仙门时并未给倚情天留下什么愉快的回忆,被从仙门除名的倚情天,也自然对那里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他会有这样的态度在君奉天并不意外。

硬要说起来地冥与倚情天私下的鱼雁往返或许是连接倚情天与云海仙门最后的纽带,然而这游丝般的连结却由于地冥的骤然离世彻底崩毁断裂。

原本君奉天同样以为在地冥葬礼之后多半不会再见到眼前的人。但眼下,却因为死而复生的,可能是地冥的奇梦人又重新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命运真是奇妙。

“他……现在还好吗?”君奉天思忖着,还是问出了口。实际上他想问的事情很多,但考虑到倚情天的心情,思虑再三,最终化作言语的却只剩这样一句听来有些尴尬的寒暄。

“如果你问的是奇梦,”倚情天漠然注视着眼前人透着担忧的粲金瞳眸,语声冷定,“我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找到他。”

一瞬间倚情天忆起奇梦人孱弱纤细的身躯和细瘦的腕子,以及被他抱在怀中时就一个成年男子来说轻得异常的体重。

他无法断言奇梦人这段时间究竟过得如何,但应该称不上自在快活。而这一切的因由追溯上去,倚情天都认为该直截了当的归结为拜云海仙门所赐。

“是这样……”

原本,这就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会面。

君奉天内心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然而此时仍是被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袭击了。

他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咖啡馆播放的悠扬古典乐曲填补了沉默的空白,冰块在褐色咖啡中融化,碰到玻璃杯壁发出了短促的清脆声响。

“他是怎么死的?”在君奉天伸手打算握住眼前咖啡杯时,倚情天毫无预兆地突兀问了一句。

“谁?”君奉天原以为在找到契机之前该回避这个问题,所以迟迟没有提及地冥的事,就连方才他也在苦苦思寻究竟要从何处切入话题。

眼下倚情天的问题实在来的过于突然,以至君奉天还未及反应。他的手停留在被水珠濡湿的咖啡杯上,下意识的疑问脱口而出。

“地冥。”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倚情天的话音没有丝毫的浮动,一如往日,仿佛那与死关联的阴影从未发生,口中说出的话却字字暴露着残酷的真实,“我调查过,说是心力衰竭。但官方所说的心力衰竭有很多种解释,死因不明也同样算作心力衰竭。”

君奉天感到心脏在隐隐作痛。

地冥虽是九天玄尊用血元造生比照玉逍遥做出的人造人,君奉天却也无异倾注了感情。于他而言,地冥无疑是自己的兄弟,即使现在那个人疑似复活,但想要再度回忆那段被阴霾覆盖的往事,也是同样痛苦不堪。

“的确如你推测那样。”君奉天的声音轻的好似叹息,他的手指在玻璃杯冰冷表面上缓慢摩挲,水珠簌簌滑落,宛如哭泣落下的泪痕,“如果你想就这件事对我进行指责,也是该然。当时确实应该搞清楚再下葬,但我和玉逍遥都不想让他再经历一次尸检的折磨。”

“好吧,我能理解。我也不想让人把他的遗体拆得七零八落。”在这点上,倚情天难得跟君奉天达成了共识,但他更好奇后续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后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尸体没有消失。我亲眼看他下的葬。”君奉天叹口气,简短交代着,拉开桌上的公文包,小心翼翼取出几张夹在单页文件袋中的淡黄纸页,放在了倚情天面前,“我带来了这个,你先看看吧。或许,跟这件事有所关联。”

那似乎是从某本古籍上剥落的残章,由于是手写抄录,上面一些字迹已然模糊不清,有些地方却依旧可以依稀分辨,卷起的枯黄边缘还残留着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倚情天带着询问的神情掀掀眼帘,瞥了君奉天一眼。

“是我在玄尊的密室里发现的。”接触到倚情天的目光,君奉天向他做出了说明,“我判断父……玄尊似乎最初是想要烧掉这东西,却意外的被装这些东西的箱奁保护没有充分燃烧,我这才在灰烬里找到了这些残页。”

君奉天说话间,倚情天正在努力辨认着纸页上模糊不清的墨迹,却只勉强看清——秘法、回溯、依凭、梦魇、祭献,这几个字样。

尤其是祭献二字,重复的频率似乎相当之高,短短一页中总共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回溯”这个词附近,一次更加接近“梦魇”。

倚情天正在揣摩残章中所要传达的意义。陡然,有些突兀的,他竟感到脑中一阵晕眩,萦绕四周的嘈杂声响寂然无声,晃动的视野在灿烂日阳下迸出了白芒。

手中纸页不见踪迹,随即就像是被人强塞进大脑里安植的记忆,画面仿佛老旧无声的电影片段,充斥着雪花噪点闪现于逐渐消散的花白刺目光芒之后。

——残阳透过云层撒下犹如血色的霞光,钢筋水泥的森林退却色彩歪斜崩毁,昏沉黯淡的天空俯瞰着这片荒无人迹的大地,满目皆是破败颓圮。

用不了多久,恐怕连这上天赐予的幽微亮光也会消逝无踪,黑暗将会肆无忌惮吞噬所剩无几的一切吧。

不知为何,目睹眼前景象的倚情天在内心这样思忖着。

远处似乎有什么人,熟悉的深紫色泽就如同绽放在灰败淤泥之上的紫罗兰,那种绚丽与周遭凄凉格格不入。

似乎察觉到倚情天的存在,孤独伫立在都市废墟上的人转过头,向他的方向瞥了过来。

是地冥。

萧瑟寒风掠过深紫发丝,地冥望着他,闪过惊诧的眼底还存着抹尚未完全消弭的悲怆,眼角水钻闪烁的微光晶莹,宛若一颗将落未落的泪——

只是一瞬,世界又恢复了运转。画面消失的刹那,所有被暂时封闭的感官又重新回归到了倚情天身上。

他仍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手中捏着侥幸逃过焚毁命运的断页残章,对面坐的则是与他相对的君奉天。

“没事吧?”君奉天探过身体,满心担忧凝视着扶着脑袋的倚情天,也不知为何方才眼前人神色突转苍白。

“没事。”倚情天摇摇头,坐直了身子。他不打算将看到的东西告诉君奉天,那画面过于玄妙,像是平白无故做了一场白日梦,想必就算跟君奉天说了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可……那究竟是什么?

那些画面绝不是存在于自身原本记忆中的东西。

地冥……为何会在那里?又为何世界会是那样荒废凄凉?

“你知道‘梦魇’吗?”生怕君奉天会执着追问似地,倚情天抢在对方开口之前主动向他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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